第27章 罚跪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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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日后。

袁皇后怒气冲冲地到了皇帝的面前。

“陛下, 请您收回成命。”袁皇后向皇帝行礼, 满面恼色地起身, 冷然道,“您竟要插手裴家、郁家的亲事,还打算为重华娶郁家的女儿为妻?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!”

皇帝收起面前的山水画卷, 淡淡道:“朕乃天子,富有天下, 有何不可?”

面前的袁后,着一袭牡丹色华服,腰佩双玉, 广袖流云,满髻珠翠生辉, 真可谓是华光四放、盛气瑰然。这偌大宫宇的珠宝, 再无旁人与她争夺;所有名贵华彩,悉数簪入她的鬓间。

但听袁皇后怒道:“臣妾已答应只让妙意做侧妃。如数大的让步, 陛下竟还不满意, 还要那郁家的女儿嫁入东宫为妃!陛下这是非要气死臣妾不可吗?”

皇帝道:“郁家的长姐, 性情温婉、贤良淑德,有何不好?为何梓童如此不喜?”

袁皇后冷笑一声:“重华从来都懂事乖巧, 不曾违逆过臣妾一句。可偏偏为了那郁晴若, 三番五次地顶撞母亲。她还未嫁入宫中, 便令太子这样不孝;要是当真做了太子妃,只怕这宫中就没了臣妾的位置!”

皇帝见她盛怒,心底已满是不耐烦。他虽知这样下去定会有一番争吵, 但既已答应了重华,那就没有反悔的道理,于是,皇帝硬着头皮道:“朕心意已决,皇后不必多言。”

袁皇后伸出手,戴着玳瑁蓝宝护甲的手掌抓起皇帝刚刚绘完的山水图,狠狠揉成一团,怒道:“陛下当真是越来越薄情了,昔年陛下允诺过一辈子珍重臣妾,如今竟连句话也不肯听。不必多说,臣妾已叫人拦下了宣旨的太监了。”

“拦下了?”皇帝的身子一僵。

那团山水图被丢在了脚边,皇帝震了一下,狠狠地搁下了笔,道:“朕是天子,你不过是一妇人,也敢置喙朕的决定?”

袁皇后可不怕他。夫妻数十年,她深知皇帝惧内颇深,性子软弱,只在外人面前假装与她琴瑟和鸣。纵观十数朝,恐怕也只有当今陛下会性格如此令人称奇。

“好,陛下既不愿听臣妾的劝,那臣妾便自己拿主意了。臣妾告退。”袁后见皇帝硬气至此,心中也愈发恼怒。

她说罢,转身出了门,对身旁的女官吩咐道,“阿兰,你去把郁家的晴若叫来。本宫便不信了,我手里磋磨着郁晴若,重华还会不肯松口!”

兰姑姑担心,问:“皇后娘娘,那郁家的大小姐再不济,也是四大贵姓的女儿,贸然磋磨拿捏,是不是不大好?”

袁后冰着面容,声音冷硬:“那又如何?本宫是皇后,叫她跪,她就不可站着。你随便寻个由头,叫那郁晴若在本宫的寝宫面前跪着,跪到重华松口,愿意听话懂事、娶妙意为妻为止!”

她对郁家,当真是见着就烦。

若非是为了一个郁晴若,向来听话的重华又岂会频频顶撞她?

前一回那郁晴若运气好,逃掉了毁容的命运。若不然,她没了那张脸,重华岂还会心心念念,徘徊难忘?之前派的那个刺客,也真是无用,竟被郁家的一个少爷给打跑了!

要是他得力一点儿,郁晴若早就毁了脸面,闭门羞惭不敢出了!若是运气好些,还能叫郁家猜疑潘家,将潘芷萱那个妖妖娆娆、肖想太子之位的小贱人,一并给解决了。

可惜,真是可惜了。

袁皇后越想越气,遂不再做声。

兰姑姑心底满是忧虑,可又不敢说出口——贸贸然惩罚郁家的女儿,恐怕那郁氏一族都不肯罢休,到时候,陛下难免又要怪罪娘娘。可皇后娘娘这说一不二的脾气,是听不得半点逆言的;她要是多嘴了,保不准要被皇后一齐惩罚。

小半个时辰后,兰姑姑便携着几个宫女,到了簪笏台外,对郁家人道:“晴若小姐可在?皇后娘娘新近得了一樽佛像,想要寻个可心的人在佛像前头念念经、积积福,因此特意叫奴婢将晴若小姐请去。”

皇后有旨,郁晴若只得应了。

她跟着兰姑姑到了皇后的寝宫前,兰姑姑便指着庭院的地砖,道:“郁大小姐,您便跪在这儿念经。”说罢,又塞过来一卷厚厚的经文,“这经书讲究的是心诚,您念经之时,心底万万不可有杂念。”

棋儿见了,已小小地抱怨起来:“这也太过分了!跪在地上,连个蒲团、垫子也没有,要是跪坏了腿脚,那可怎生了得?更何况,这么厚的经书,没几个时辰是念不完的!天气还这么热,真是要了命。”

的确,夏天还没过去,热辣的日头就挂在天空中,连一丝可以遮阴的云都没有,酷热之意倾盆,稍稍站久点儿便会出汗。

郁晴若接过经书,问兰姑姑道:“当真要跪在这儿么?”

兰姑姑道:“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,还请郁大小姐忍忍。”想到这位郁大小姐平时待人接物极为大方,还帮自己修剪过花钿,兰姑姑心中有所动容,道,“奴婢给您拿个垫子来,您跪在软垫上,膝盖会好受些。天气热,再让棋儿姑娘给您撑把伞,遮遮阳。皇后娘娘在午睡,一时半会儿也瞧不见。”

棋儿闻言,愈发恼了:皇后自个儿在午睡,却磋磨她们家姑娘在这里跪着念经,也不知是因什么事而起!

郁晴若微叹口气,道:“书儿已经去禀报母亲了,母亲定不会坐视不管。”说罢,她撩了裙摆,在地上跪下,默默地念起经文来。

棋儿取了伞,在她头上撑开遮阳,时不时拿一块手帕替她擦拭薄汗。郁晴若念了几页经文,心底的思绪早飞到别处去了。

袁皇后为何会让她在这里跪着念经?

思来想去,也只能是因为宁重华之故了。袁后有心让袁妙意为太子妃,竞争力颇大的郁家女儿便成了皇后的眼中钉。太子又恰好与琳琅有往来,袁后恐怕是要杀鸡儆猴,磋磨一个郁晴若,来令郁家知难而退。

晴若从前想,太子和琳琅是两情相悦,那他二人结为夫妻,也没什么不好的。可如今袁后这样虎视眈眈的,琳琅那样的性子,嫁过去了,定和袁后摩擦不断,指不准会被袁后如何拿捏。且她从来自由跳脱,一定受不了宫里的重重规矩。

也许,她该改改主意,不再支持妹妹去参加选秀了。

同一时刻,簪笏台。

“什么?皇后娘娘让若儿跪着念经,不念完不准回来?”孔氏听丫鬟说罢,满面惊诧之色,“这…好端端的,皇后娘娘何必这样拿捏若儿?”

书儿抹着眼泪,对孔氏哭道:“外头天这样热,且大小姐身子想来娇弱,跪久了,定然是撑不住的!”

孔氏也是烦恼急躁:“皇后一贯与我不和,我每月十五进宫请安,她都不曾给我好脸色,如今又闹这么一出,我去劝,她定会责罚得越发狠。偏生老爷今日又不在,与太子一道议政去了,连个能去陛下跟前说话的人都没有,这可如何是好!”

书儿哭着思索了一会儿,忽而面孔一亮,道:“对了,裴公子!夫人,咱们可以找裴公子帮忙呀。”

孔氏道:“这……也不知裴公子在不在?今日本是东宫听政的日子,太子与诸多大臣都在商量朝堂上的事情。裴公子本是朝上要人,兴许也是不在的。”

书儿抹抹眼泪,哽咽说:“夫人,奴婢愚见,不如先派个人去问问罢!”

孔氏徘徊一阵,也觉得是这个理,便道:“那你快去衔光堂,问问裴公子在否。”

书儿点头,胡乱拿袖子擦擦脸,拔腿便要离去。刚出了孔氏的屋子,她迎面便撞到了郁天涯的身子。他正扒在孔氏的屋门上做窃听状,见书儿出来,他拽住书儿的肩,浓眉紧锁,问道:“姐姐被皇后罚跪了?”

书儿哭道:“倒也不是罚跪,可与罚跪也没什么差别了。”

郁天涯松开她的肩,低声道:“这等时候,裴璧云也未必在!”说罢,他匆匆朝外头跑去。出了簪笏台,他左右询问宫人,到了皇后的宫殿外。

袁皇后所住的霜夜宫,气象奢侈,红绿旖旎,垂阴蔽日、流水潺潺,正是一处风景恍惚江南的所在。几个宫女守着门,连打扮都比旁的宫人要矜贵几分。

郁天涯在霜夜宫前探头探脑的,被宫女发现了。其中一个为首的宫女娇喝道:“此处乃皇后寝宫,你是何人,胆敢在此窥看?真是不知礼数!”

因行宫本是为帝王妃妾所置,并未设内外宫之分;而当今陛下又为了增添欢趣,弥补宫中冷寂的缺点,将四大贵姓的子弟招来同住,这才致使男子可在行宫中行走。因此,霜夜宫前另设了守门的宫女、侍卫,防止旁人冲撞了皇后。

郁天涯干干站在霜夜宫的宫门前,略略咬牙,进退不得。

明知道姐姐就在那宫殿之中罚跪,可他却进不去。袁后的身份摆在那里,他决不能贸然冲撞,再为姐姐惹来麻烦。

若是换做回京之前的郁天涯,他恐怕会不顾旁人,直截了当地冲入宫门,扛起郁晴若就走。自此后天高地远,再也不会到袁皇后的眼前,也不怕袁后的责罚。

可如今不一样了。郁家扎根于京城,就在天子眼皮下生活。若是得罪了皇后,郁家恐怕会有麻烦。而晴若又是最珍重家人不过的,定然不愿如此。

郁天涯牙关紧咬,虎视眈眈地盯着宫门,烦躁地来回踱步。

他得想个办法,帮姐姐解决这个麻烦。可他虽有一身功夫和力气,能于千万人中杀出重围,可他对这宫中的权贵,是完全不了解的。

想来想去,郁天涯只能对霜夜宫前的宫女讨好地一笑,说:“这位姐姐,能不能通传一下?我想见见我的姐姐……”

那宫女目光怪异,颇有些嫌弃地说:“你懂不懂规矩?皇后娘娘的宫殿,岂是你一个男子可以说来就来、说去就去的地方?”

郁天涯苦了脸——这京城的规矩,真是令他烦不胜烦。

“我姐姐在里面被罚跪!”郁天涯试图和那宫女讲道理,“我不知道你们宫中的规矩是如何,我并不是想冲撞皇后娘娘,我只是想见见我姐姐!”

他比划地动作有些大了,不小心拍到了宫女的手臂。那宫女尖叫一声,道:“登徒子!”下一刻,便有一列巡逻的侍卫冲了上来,七手八脚地反剪住天涯的手臂,怒道:“何人敢在皇后娘娘的宫门前行为不轨?”

郁天涯黑着脸,不敢再多有动作,生怕又叫那宫女误会了什么。

就在此时,他忽得听闻身旁有人道:“放开他吧,不过是个误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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