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7 药膏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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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尾巴狼追着尾巴咬啊咬她几乎是被圈死在那个小院子里头,外头有士兵把守,没有慕容定的准许,她根本就出不去。所以她特别珍惜每一次能够出来的机会,慕容定走了一段时间之后,慕容定放在这边的一个亲兵过来,也不进屋子,直接就站在外面,“请问娘子可以涩来了吗?”

亲兵的汉话比较生硬,那音调听到耳朵里说不出的奇怪。

清漪伸手扶了一把头上的发髻,站起来,兰芝跑到外面和亲兵说,“六娘子现在可以出来了,一切劳烦你。”

亲兵见着出来的不是清漪,而是兰芝,有些奇怪。要回话,直接在屋子里头要和一声不就成了,怎么还偏偏跑出来?

兰芝送走亲兵,把清漪迎接出来。今日天气不错,一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意融融。亲兵给两人准备的出行工具是两匹马,兰芝看着那两匹马脸都白了。旁边的亲兵一脸茫然,奇怪这两个人怎么还不上去。

鲜卑人不管男女老少,出行都骑马。亲兵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。

清漪最先做出反应,她没怎么骑过马,但这会也不是挑剔的时候,抓住马鞍上的皮带,一脚踩在马镫上,使出吃奶的劲翻上马背。上了马背,小脸通红,都是憋得。

兰芝在一旁都看傻眼了,她吞了口唾沫,“奴婢还是在一旁伺候吧,不骑马了。”宁可两条腿受点罪,也不要在人前这么丢脸。

说完,她就跑到面前,给清漪牵马。兰芝之前也没做过这活,缰绳抓在手里,向前走了两下,结果马不买她的账,四只蹄子没一只动的。兰芝用力扯了一下,这匹高高大大的棕毛畜生打了个响鼻,还是不理她,用力了,棕毛畜生脖子一抬,大眼里头漏出鄙视的光来。四面的鲜卑兵看到这架势,也顾不得去看马上的美人了,一个个扑哧扑哧闷笑。

兰芝轰的一下,脸上通红。其中有个黄毛的杂胡奴隶低头哈腰的走过来,嘴里叽里咕噜连指带划,可惜她一个音都听不明白。马奴一看,干脆直接从她手里把缰绳抓过来。

“你上马,别添乱!”亲兵说着抓起兰芝的肩膀就往马上一扔,女人的尖叫过后,兰芝四肢死死的吸在马身上,死活不敢松开。

清漪比后面的兰芝好过点,毕竟她不是头回上马了,而且前头还有个马奴给她牵马,不必她操心。

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出了门。

过了会,宽阔平整的大道就出现在众人面前。或许可能是因为新皇帝登基,所以城内整饬了一番,看起来凄凉了点,但是没有之前那么恐怖了。来不及撤走,滞留在洛阳的富贵人家全都遭了劫难,这会他们也被提溜出来在道路两旁做个摆设。

那里头有男有女,男人绝大多数畏畏缩缩,垂着脑袋,生怕有个风吹草动。而女人们,见不到个年轻的,绝大多数都是年老色衰的老妇人。

哪怕不说,也看的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。

清漪抿了抿唇,不说话。

此时新皇帝的登基仪式已经开始了,皇帝登基仪式繁杂而浩大,哪怕是用鲜卑旧俗,百来个牛角号声一同响起时,震耳欲聋。牛角声之外,还有女巫们操起手里的两只鼓槌,将牛皮鼓

满脸孱弱的少年郎颤颤巍巍的上了事先放置在地上的黑毡上,之后出自元氏宗亲的七个年轻宗室上前,将黑毡抬起来,让新皇帝向西边跪下拜天。这也是当年拓跋鲜卑的旧俗,里头有不少的讲究,参加这个仪式的人是一水流的鲜卑人,汉人几乎没有。而且抬黑毡的人必须是和拓跋氏十分亲密的“十族”,如今十族是找不到了,把以前有封号在朝中担任官职的宗室找出来抵数。

这七个年轻宗室已经完全不见了之前的落魄,沐浴干净了,换上玄色袍服,头发披散下来,显得肤白貌美。

慕容定离得近,瞧了一眼,心里鄙夷。长得是好看,可惜都是些面上好看,没有多大用的废物,这么多年,鲜卑人祖传的骑射本领全部丢干净了。六镇打过来除了跑就是躲,漠北草原上的蠕蠕都比这些人像样!

慕容定瞧着皇帝祭天宣告继承大统,黑毡上瘦弱少年的身板,让他勾了勾嘴唇。铸成金人的这个皇帝瞧着也太瘦弱了点,这一步三晃的模样,他瞧着都担心皇帝会不会一头从黑毡上给载下来。

慕容谐看着那边的天子,回头和段秀对视一眼,段秀眼里露出满意的神色来。年轻男人原本就爱弄出事,尤其是年轻力壮的,野心勃勃,一身的精力只想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。如今的这个看上去走一步都恨不得晃三下,就算有野心也没有那个力气去给他使坏,再好不过。

祭天完毕之后,一身玄服的皇帝退下来,到备好了的车驾中,准备到宫城去。

皇帝的车驾在周旁骑兵的簇拥下,在洛阳大道的御道上行驶,清漪从马上下来,她站的还算是靠前,位置不错,虽然身前有士兵,但还是站到了最好的地方。

突然牛角声远远传来,这是皇帝到来的预示。道路两边的人统统跪下,皇帝不仅仅是天子,而且还是转世如来,世间的凡人都得在他面前屈膝。

清漪听到哒哒的马蹄声,道路上已经提前被洁扫过,因为是供皇帝使用的御道,自然不是城郊外的土路。每一块青石砖都干干净净。

马蹄踩踏在青石板上,跪着的人膝盖上都能感受到从那边传来的隆隆的振动。

车马辚辚,玄黑的皇帝车驾从御道上驰过。魏国服色尚黑,所以车驾全是黑的。清漪飞快的看了看左右前后,发现没有人专门盯着,干脆抬起头看。皇帝的车辇很大,前后有六匹白马拉着,车身通体为黑,十分威严庄重。身后跟着的宗室们也都是一身玄袍,个个披头散发。

她睁大了眼,仔细看。车辇里头的皇帝是看不到了,但是外头马上的人还是能看到。马背上的人靠近了只要眼睛没毛病,不说把人瞧得真真切切,看个大致是没问题的。她小心的伸长了脖子,还要保持着恭敬的姿态,不是一般的辛苦。

终于才车驾后的第二批人里,她就看到了熟悉的脸。

元穆的位置稍微靠边一些,如果再向内一点,恐怕她脖子伸得再长也看不到。心脏猛然紧缩,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。她死死盯着那个年轻男人,马上的元穆似乎感觉到什么,他侧过脸来,发现跪在人群里头的女子。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浮出紧绷住的狂喜。嘴角都快要咧了上去生生被他扯了回来,表情古怪的很。

两人目光交缠,交错的刹那,元穆脸颊往外牵了一下。

多日的等待和忍耐到了这刻终于体现出它的价值,清漪目送他远去,垂下头来,极力压住袖子里轻颤的手。

亲人死的死逃的逃,弟弟也不知死活。遇上一个亲密的人,对她来说无疑是救命的一根稻草。

皇帝的仪仗队伍走了很久才走完,待到皇帝的卤薄和仪仗都已经过了之后,跪在地上的人们纷纷起来。

兰芝看着清漪坐在那里发傻,赶紧搀扶她起来,“六娘子你怎么了,哪里不好?”

清漪摇摇头,她抓住兰芝的手,冲她露出大大的笑容,凑到兰芝耳边轻语了几句。兰芝听了也大喜过望,“真的!”

“嗯!”清漪笑着点点头,“他没事就好!”

皇帝那个位置看着光芒四射,高高在上,可就是好看而已,实际上和关在笼子里头的犯人没有任何区别。只要有个风吹草动,皇帝说被杀就杀了。

“哟,哪里来的美人儿啊?”背后传来一句阴阳怪气的汉话。清漪面色一肃,回过头去,就见到一个穿着鲜卑袍子的男人甩着马鞭子坐在一匹马上,他左手持鞭,右手则架着个板子,上头密密的缠满了绷带。看来上回慕容定是真没有手下留情,断了他的掌骨。

贺突拓甩着手里的鞭子,一双眼睛鹰隼一般盯住面前的少女。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口带黄的牙,“嘿!六藏那小子心倒是挺大,敢放这么个大美人出来。呵!”他仰面大笑声,而后低下头来手下曲起的鞭子就伸到了她下巴上,想要逼迫她抬起头来。

“滚开!”清漪一把挥开抵在下巴上的鞭子,怒视贺突拓,“你是甚么东西,也敢到我面前来撒野!”

她怒目圆瞪,几乎怒发冲冠,面上冷若冰霜,不容侵犯。

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
慕容定冷笑,“哦,那他抢我的人,打一顿就可以一笔勾销了?”说着,他站起身来,抬起脚重重碾在贺突拓那只骨头都已经露出来的手掌上,狠狠的碾了好几下。以往上战场的时候,身上受伤,要是伤口处理不干净,就会加重伤势,流脓还算轻的。重的会伤口腐烂,哪怕挖去了腐肉还是控制不住伤势,最后在极度的病痛中死去。

这种上到将军下到士兵最常见也最怕的,可是也是他们会用来对付敌人和战俘的手段。

慕容定自觉碾的差不多了,才抬起靴子来,血黏上了靴底,他随意的在地上擦了擦。

“待会我会让人把这母狗生的拖出去,不会连累你。”慕容定抬头见赵焕那一脸的欲言又止,当他害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连累他,出言安慰。

结果这话说出来不如不说,赵焕的脸上顿时黑到了底,“你说这话,是把我当做甚么人看!你这一路上过来恐怕不少人都看到了,谁还会往我身上泼!”说完,赵焕又觉得自己说的这话不对,要是有人有心构陷,就算不是他做的也能变成他做的。

慕容定这一路过来可谓是人人回头,人人惊恐。任凭谁见着一个人被拖拽在马后,也不可能和没事一样。早就有人报官了,这会恐怕慕容谐也已经得知消息。

赵焕重重叹口气,抬腿就走。他留在这里没多少意思,还不如离开。只是走之前,他还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清漪住的屋子,之前给她看伤的大夫和他说,她身上的伤几乎都是皮肉伤,没有伤到筋骨,更加没有伤到要害。

这倒不是因为贺突拓手下留情,而是因为他一心想要把人给睡了,加上一只手受伤不方便,清漪反抗挣扎的不是一般的厉害,打起来看起来可怕,但是伤势没那么重。

慕容定送走赵焕,他盯着赵焕的背影一阵沉默,刚才赵焕走的时候,那个依依不舍的眼神,他可是看在眼里的。想着他令人把地上的贺突拓拖出去,将院子里头收拾收拾,院子里头有这家伙的血,他闻着都觉得恶心。

清漪躺在屋子里头,大夫给她用的药膏起了作用,伤口的疼痛慢慢被压了下去,清凉清凉的,十分舒服。可是她根本没有坐下来的心思,而是左立难安,挣扎着从床上起来。兰芝拖着条受伤的胳膊,挪过来,“六娘子身上还有伤呢,好好躺着。外头恐怕正乱着呢!”

她话语才说完,外头就传开一声惨叫,那声音听到耳朵里头,顿时让兰芝打了个哆嗦。

外面慕容定正在处罚那些保护清漪不力的亲兵,方才他在外头活生生砸掉贺突拓半只手掌,这会已经在收拾那些亲兵了。

看着慕容定那冲天的火气,估计能把人去掉半条命。

“不是,我要去找他!”清漪心里急的要命,“我在那个畜生那里,看到十二郎了!”

这下兰芝也坐不住了,她瞪圆了眼睛,“六娘子,真的看到了?”

“嗯,就在那个畜生那里,恐怕这孩子是被当做奴仆掳去的。”清漪说着更是急的如同热窝上的蚂蚁。“我要是不过去,恐怕到时候就迟了!”

清漪想起弟弟那个瘦骨伶仃的模样,心痛的不得了。这孩子这段时间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,瘦成了那个样子,她要是还不去救他,恐怕到时候就真的没命了。

“嗯嗯!奴婢就扶六娘子去将军那里!”兰芝知道此事半点都不耽搁,用没受伤的胳膊扶起清漪,清漪这一身几乎都是皮肉伤,没什么太大的问题,被人搀扶着也能走。

清漪记得兰芝一条胳膊有伤,只是轻轻靠在她身上。

一出门那些惨叫顿时就浓烈了起来,兰芝听得心惊肉跳。头差点埋到清漪身边去,之前慕容定问她清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,她都是往重里说,就指望这位知道她们受了多大的委屈,好好的给她们出气,结果到现在听着那些人惨叫,她又害怕。

这位这个残暴的性子,要是以后六娘子有什么得罪了他,还不得被打啊?

院子里头才收拾干净,青石板路上冲洗血迹的水都还没有干,清漪看都不看,直接奔着慕容定所在的院子而去。

心里惦记着人,她脚下也走的飞快。人在贺突拓那里,那么就要慕容定出面。慕容定这会拿了一个胡床在院子里头坐着,前头一排的亲兵脱了上衣,光着膀子,几个人手里持着鞭子正狠狠鞭打,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,看的兰芝闭上眼睛不敢再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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